脑内深潜

反正咸着也是咸着。

[金光布袋戏/俏砚] 还珠

还珠


·俏如来×砚寒清

·和原作剧情有出入。各种瞎起的人名地名。

·干巴巴没有什么意思。
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 

[壹]

 

日入之时,鹄望山脚下的一座废寺前忽然迎来了人声。一辆马车缓缓行至寺门前停下;驾车的青年面色疲惫,眼神却锐利机敏,黑色披风下隐约可见紧握在左手里的剑柄。青年下车走到寺前,正仔细环视四周,马车内却忽然响起一声低唤:“韩青。”

 

被唤作韩青的青年应声回到车旁:“师尊有何吩咐?”

 

“几时了?”

 

“看天色大约酉时了。”韩青回道,“前去还有近二十里才到李庄,入夜后赶路实在不安全,我看这有间废弃的寺庙,寻思着不如今夜暂且在此歇脚,明日再尽快替师尊找大夫。只是师尊……”

 

“你的安排很明智,便如此罢。”马车的门帘被掀起,一名白发白袍的男子探出身来,正是名震九界的墨家钜子。此时他面白如纸,嘴唇发青,衣襟和胸口全被大片触目惊心的鲜血浸透,连扶着门帘的手都微微颤抖,伤势之沉重可见一斑。韩青见他要下车,慌忙伸手扶住:“师尊小心。”

 

钜子勉强站稳身形,朝韩青点了点头:“为师没事。”话音刚落,他呼吸一滞,胸膛起伏几下,嘴角又渗出血来。韩青见状,眼中的担忧之愈深:“羽国策师果真不容小觑,都怪弟子失察,才让师尊重伤至此……”

 

钜子闭了闭眼:“自责无用,与其纠结已经发生的事,不如把精力花在思考对策上。”瞥见韩青自责的样子,严肃的语气又缓和下来,“你的后备计划做得不错,你我二人最终逃出生天,现在也好好地保住了一条命……幸好修儒不在,否则免不了一番吵闹了。”

 

韩青这才苦笑起来:“待修儒前辈从道域回来,必定会例行给师尊做一番诊断,这样的伤势哪里瞒得过他呢……”

 

“那你就赶在他大发雷霆之前想好对应的说辞吧。”

 

正说着,钜子抬头四顾,见暮色渐渐染红群峰,原本秀丽的山峦渐渐失了柔和轮廓,在血色残阳的吞噬中竟显得狰狞起来。

 

“韩青,这是哪座山?”

 

“是鹄望。”

 

“鹄望……”他轻轻念道,“不是个好名字。”

 

语毕,似是胸中提着的一口气终于了极限,钜子身形一晃,便直直栽倒进一片黑暗当中。

 

 

 

 

[贰]

 

俏如来睁眼瞧见的第一件事物是熟悉的床帏,边角坠着海境特有的珠饰。房间内似乎有人在焚香,空气中充斥着温和宁神的香气,夹杂着苦涩的药草味道;定睛一看,甚至能见青烟缭绕,使得房内陈设的轮廓都模糊起来,有种隔水窥物的不真实感。俏如来侧过头,见烟雾袅袅间有一抹靛青色背影,正手执铜勺往桌上的小香炉里添着药粉。听见床上的响动,那人也不回头,只有声音慢悠悠地传过来:

 

“你醒了。”

 

“砚……”

 

“你被鳌千岁所伤,所幸救治及时,虽伤在脏腑却不及根骨,调养便能恢复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狷螭狂战死,王伤势沉重但保住了性命,目前由锋王殿下暂时代为主持战局。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鳍鳞会和玄玉府残兵退至关外,梦虬孙和八紘稣浥都逃脱了。—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?”

 

俏如来不语,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,挣扎半天没能起身。自顾自说了半天的人这时才转过身来,快步走到床前,把正打算进行又一次尝试的伤患按了回去。

 

“别乱动。有话就说。”

 

俏如来微微一笑:“先生把话都说尽了,果真与俏如来心意相通。”

 

砚寒清露出了一副后悔多管闲事的表情,搭在俏如来肩上的手又收了回去,正欲退开,却被俏如来拽住了袖子:

 

“如此一来,俏如来只剩一个问题。”

 

“你问。”

 

“先生知晓的。”

 

“我——不知。”砚寒清的眼神有些躲闪,似是害怕对方那饱含深意的灼灼目光。俏如来见他这幅样子抿了抿嘴,语气里轻柔的调笑意味忽然消失了:

 

“先生愿同俏如来离开海境吗?”

 

砚寒清垂眼,轻轻挣开俏如来的手,后退了几步。而俏如来的神色也因他这番不动声色的举动而渐渐黯然。

 

“你累了。”

 

“……是。”俏如来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真的疲倦。

 

“你再睡一会儿,我过几个时辰再来。”砚寒清始终没再抬眼,转身便离开了房间;尽管步伐徐徐,可那背影落在俏如来眼里却如逃窜一般。

 

俏如来收回目光,合上眼,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陷入昏沉之中;意识模糊间,他似乎开始发梦。他感觉自己突然置身厨房,而砚寒清端着刚做好的一碗晶珠凉,正蹙眉瞧着他:

 

“俏如来,你……挡路了。”

 

“啊,抱歉。”他慌忙让开,却不知怎地盯着那碗晶珠凉挪不开眼,殊不知这幅样子落在砚寒清眼底倒像是只可怜巴巴乞食的小动物。后者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这碗是要给京王殿下送去的,”说着又伸手往灶台边一指,“那碗是你的。”

 

“多谢先生。”俏如来口中说谢,却没往灶台那边动作,反倒是忽地拽住了正欲离去的砚寒清;后者步伐来不及收住,碗里的晶珠凉猛地一荡,半数都泼在了餐盘上。

 

“啊喂——”

 

砚寒清一面小声抱怨着俏如来的鲁莽举动,一面想要折回去换碗新的,可俏如来的手却还攥着砚寒清的手腕不肯松开,使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似乎觉察到情况有异,砚寒清的神情从惊讶逐渐变为了无奈:

 

“你……怎么了?”

 

“砚寒清。”俏如来直直地看向眼前的人,“你有想过离开海境吗?”

 

“没有。”砚寒清答得飞快,像是根本不经过思考。

 

“为何?”

 

“我没有离开的理由。”

 

“先生只需要一个理由吗?”

 

“是。”

 

“原来如此。”俏如来顿了一下,似是做出什么重要决策一般郑重地开口:

 

“那……俏如来能成为先生的理由吗?”

 

发梦者这才意识到,眼前的这些并不是凭空而生的幻境,而是确确实实发生在一个月前的事。正如他记忆中的那样,砚寒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波澜,却又很快回复成平静如故的一汪深泉。俏如来试想过对方的应允,也试想过拒绝,却没料到对方只沉着地吐出一句反问:

 

“你的理由又是如何呢?”

 

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。这一小片记忆宛如扇动的蝶翼,扬起更多鳞粉般琐碎的片段:砚寒清与他一同做糕点,砚寒清执剑挡在他身前,砚寒清同他的言语较量……到最后,竟连砚寒清的身影也模糊了,取而代之的是混沌中逐渐显出的一抹鲜红——

 

俏如来在这梦境的最后久违地见到了他的师尊。默苍离站在那棵熟悉的血色琉璃树下,手中正握着一串琉璃珠。

 

“俏如来,”前任墨家钜子开口道,“仔细看清楚了。”

 

不等俏如来追问,满树的琉璃串便忽然四散飞出,宛如纷纷雨滴落在俏如来眼前。

 

“这是我的东西,也是你的。”

 

“记住,你是墨家钜子。”

 

“除了这些琉璃串,你什么也不会拥有,什么也不能拥有。”

 

默苍离的声音散在空气中听得不太真切,手中的琉璃串泛着黄金一般奇异的光泽。

 

“俏如来啊——”

 

尾音宛如一声叹息。

 

 

 

 

[叁]

 

惊醒过来的同时,钜子便感到一阵气血上涌,随即剧烈咳嗽起来。韩青正推门进来,见此情形忙放下手中的水盆冲到榻前:

 

“师尊!”

 

“我这是在哪里?”钜子声音尽管嘶哑虚弱,神态上却很镇定。

 

“是李庄的医馆。”

 

“有劳了。”钜子微微颔首,似是松了一口气。韩青却丝毫不敢松懈:方才李庄的所有大夫都已经诊过一轮,均表示无能为力,只能暂时用药或施针压制住伤势不再加重,然而这种权宜之策拖不了太久,若是没有良医或良药介入,终究是性命不保。只可惜此地偏远,要想寻名医必然得长途跋涉,这样沉重的伤势难保不会让钜子命殒途中;若是韩青只身上路,待寻得名医回来,恐怕也只能赶上钜子出殡了。

 

“师尊,是弟子无能啊……”

 

“不准自责。”听见钜子说话,韩青吓了一跳,这才惊觉自己竟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。面对钜子谅解的眼神,青年越发愧疚难安,眼眶发红,赶紧转过头去不想让师尊瞧见自己狼狈的神色。钜子深知自己徒弟重情的性格,心中半是欣慰半是忧心,正打算说些什么,余光里却瞥见门口不知何时有一名人影伫立。韩青显然也发现了,警觉地按住佩剑站起身来:

 

“这位先生,有什么事吗?”

 

来者一身蓝衣,听到韩青的话才上前两步,谦恭地一躬身:“请问榻上可是墨家钜子?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在下本无意打扰,只是要务在身,还望钜子和韩公子海涵。”说完又行了礼。待他抬起头来,韩青这才发现对方相貌与寻常人有异。他迟疑着正要开口,钜子却先发话了:

 

“原来是海境的贵客。”

 

“海境?”韩青恍然大悟似地再次打量了一番来者:肤色偏白而带有珠光似的色泽,两鬓缀有琉璃似的奇异耳鳍,可不是一副鳞族的相貌么?

 

“不敢当。在下是海境信使,奉命送信给墨家钜子。不巧的是在下来到中原时才得知钜子已经离开去了道域,然而外族无许可不得进入道域,在下只得在中原等待,不久便听闻钜子去了羽国,等在下终于找到进入羽国之法时,却得知钜子已经离开羽国回到中原;一路打听之后这才寻到李庄。”

 

“竟有这番波折……真是辛苦先生了。”

 

“不敢。眼下总算能亲手将书信交与钜子,也算不辱使命。”说罢,信使走上前来,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。韩青谨慎地接过,放在鼻尖嗅了嗅,这才递给钜子。后者被韩青搀扶着起身,半坐在床榻上,却没有立刻打开信,反而先问信使是受何人所托。

 

“在下是紫金殿的信使。”

 

钜子的手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。

 

“此外,按照吩咐,在下须等候至钜子读完信之后方能离开。”

 

钜子低下头,那薄薄一纸书信竟似有千斤重,令他抬不起手来。

 

“我明白了。”

 

 

 

 

[肆]

 

砚寒清对于俏如来不敲门就进入他房间的自来熟作风已经习惯了。他正在叠被,俏如来突然从他身后伸手过来,替他把被角整平。两人默默整理完床铺后,砚寒清才开口:

 

“你来做什么?”

 

“来看先生。”俏如来倒是坦白。砚寒清不看他,转而走到桌边沏起茶来。

 

“决战在即,你不去替王绸缪,倒有时间来我这儿偷闲。”

 

“先生是决战的主力,我来确认先生的状况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
 

“……随便你。”砚寒清背对着俏如来翻了了个白眼。茶沏好了,他正准备倒上一杯,却被俏如来按住了手。

 

“刚才我说谎了,我来找先生确实是有其他事要问,先生猜得到吗?”

 

“嗯……我不想猜。”

 

“其实先生也不必猜,俏如来的问题始终只有那一个。”

 

砚寒清叹了一口气,手却并没有抽回去,而是任俏如来按着;肌肤相贴之处传来滚烫的热度,不知是不是热茶的缘故。

 

“我有没有说过,你有时候执着得令人讨厌。”

 

“哈。”俏如来唇边带笑,眼里却是苦涩。“先生若是在此斩断俏如来的执着,便不用再讨厌了。”

 

“我没这么说。”砚寒清回道,“该给出答复的不是我,而是你自己。”

 

“俏如来不明白。”

 

“一切问答无非因果。提问者寻求一个答复,也是给自己的结果寻求一个理由,而答复者的回答便是答复者自己的理由——既然如此,那么提问者必然也有自己提问的理由;否则,问题便不是问题,也就不存在答复。”

 

“砚寒清。”

 

听到俏如来忽然唤自己的名字,砚寒清疑惑地回过头来,却猝不及防地被贴近的金色眼眸占满了视线;回过神之时,唇上只遗留下余温,仿佛还能隐隐感觉到对方双唇柔软的触感。砚寒清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愕地瞪大了双眼,像条突然被钓出水面的鱼。

 

“这便是我的理由。”

 

“你……”绯红的颜色渐渐浮上鲛人的面颊;砚寒清后退半步,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同样红了脸的墨家钜子,胸中似有千言万语,最后却还是落在一个音节上:

 

“唉。”

 

“先生现在愿意答复了吗 ?”

 

“现在……不能,”砚寒清难得显出踌躇的样子,“等这一战结束……”

 

俏如来抬起头,眼中被希冀的神色逐渐点亮。

 

“那俏如来便等着了。”

 

 

然而俏如来怎么也料想不到,这一场最终决战会是如此惨烈,以致于他等来的竟是鳞王和误芭蕉的死讯。等他处理完宫内事赶到战场之时,误芭蕉刚在砚寒清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,手还紧紧地抓在砚寒清前襟,似乎是用尽最后的生命向他寻求了什么承诺。

 

俏如来缓步走到砚寒清面前站定,却一个字也不敢开口说出,生怕惊扰了这哀痛沉重的空气。半晌,砚寒清抬起头来:有那么一瞬间,俏如来以为他要落泪——怎能不落泪呢?这是他发誓要保护的表妹;而不远处躺着的,是他放弃理想也要替师相守护的王。

 

可砚寒清没有落泪。他只是直直地望向俏如来;目光相接的一瞬间,从那槁木死灰的眼神中,俏如来便知晓一切都结束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海境的战争最终以鳌千岁、八紘稣浥和梦虬孙三人的死画上句点。北冥封宇出征前留有遗诏,若有不测,由锋王北冥缜继任大统。误芭蕉的遗体由砚寒清护送回皇城,北冥缜念其功绩,以主将和参议的礼制厚葬,并且亲自前往其家族封地吊唁。随同前往的还有墨家钜子:毕竟数月来并肩作战,于情于理也该上一柱香以表哀思。

 

吊唁结束已是傍晚。俏如来默不作声地退出了灵堂,却在走廊陡然瞧见了他正心念着的身影:砚寒清站在走廊尽头,正同一名衣着华贵的长者攀谈。然而仔细一看,两人的神色都不太好,即便隔着些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种疏离而僵硬的气氛。似乎是语至末尾,年长鲛人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缓和的神色,手在半空犹豫了一下,最终拍了拍砚寒清的肩膀。俏如来耐心等到老者离去后才缓步上前叫住了尚在发呆的砚寒清。

 

“俏如来打扰先生和令尊的谈话了吗?”

 

“没有。”砚寒清见俏如来走近,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,“只是寻常寒暄。”

 

两人都停了一下,空气里流动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情绪。

 

“砚寒清,你……”俏如来想说些什么,却被砚寒清抢了先:

 

“我要接任新的师相一职。”

 

俏如来的手在袖中攥紧了,佛珠硌出的疼痛似乎能流入肺腑。

 

“这是先生的答复吗?”

 

砚寒清没有回应他的话,而是侧过脸,眼神仿佛飘向了很远的地方:“王……先王一直有意让我接替师相,决战前还不忘提起此事。”

 

“我的家族在鲛人中地位不低,若我成为师相,对鲛人的牵制也会更有效。”

 

俏如来一语不发,只听着砚寒清不急不缓地继续说下去。

 

“表妹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,是恳求我好好辅佐锋王殿下,保他周全。”

 

“你看,俏如来,”砚寒清收回视线,自嘲地一笑,“有这么多理由让我留下来啊。”

 

“那先生自己的理由呢?”

 

“重要吗?”砚寒清如之前一般平静地反问。霎时间,前任墨家钜子的声音又回响在俏如来耳畔:

 

“俏如来啊——”

 

似乎又有人前来吊唁,隐隐有悲声自灵堂传来;而砚寒清在黄昏中哀伤地伫立着,依旧自始至终没有落下一滴眼泪。

 

 

 

 

[伍]

 

韩青心里很忐忑:从方才读信开始,钜子的脸上便没有什么表情,只是脸色愈发苍白,让人感觉他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。那信看上去不长,钜子却读了很久,久到几乎半柱香的沉默时间过去,他才终于吐出了一句话:

 

“师相是何时去世的?”

 

“在下离开海境的时候,师相刚刚下葬,算起来也三月有余了。”

 

“是吗……”钜子艰难地闭了闭眼,“我若没记错,师相也刚过不惑之年,如此早逝,实在是太过遗憾……”

 

“是。”信使垂首答道,“师相在位期间,替王操持大小海境事务,劳心劳力,甚至终身未成家室,可以说是为海境鞠躬尽瘁。只是师相忧思颇多,又过分操劳,身体终究难以支撑……王对此也深感痛心,下旨全海境上下为师相守丧半年,礼同国丧。原本在守丧期间,任何人不得出入海境,只是王交代在下说情况特殊,必须将这一消息尽快送达给钜子,在下这才领了圣谕出海境送信。”

 

钜子沉默半晌,突然问道:“在你看来,师相为人如何?”

 

信使犹豫了一下,答道:“师相为人低调谦和,丝毫没有地处高位之人常有的傲气。只是常显得郁郁寡欢,鲜少展露笑颜,或许是政务上有太多烦心事所致吧。”

 

“难为你了……真是,难为你了啊。”钜子喃喃自语道,忽然喉头一甜,又是一口鲜血喷出,染红了床榻和地面;那张信纸随即也从他无力的指尖飘落在地,墨迹和血迹渐渐融成了一片模糊的色块。

 

“师尊——!”

 

 

 

[陆]

 

俏如来离开海境的时候,只有砚寒清前去送行。新任鳞王表示国丧之中不宜高调,只遣了他的师相前来。——当然,这是表面话。北冥缜如何不知他二人的复杂纠葛,特意留了空间让他们处理即将到来的离别,算是新王给师相的第一份恩惠。

 

尽管如此,在前往边界处的路上,除了偶尔和修儒有几句攀谈,砚寒清和俏如来几乎没有任何交流;到后来,便是连修儒也看出了气氛不对,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,落在后头的两人便这般沉默了一路。等到视野中终于能瞧见入口的时候,俏如来忽然停下来,转身对砚寒清开口:

 

“先生就送到这里吧。”

 

砚寒清点了点头,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到俏如来手上。俏如来低头一看,原是个蓝底素带的锦囊,上头用银线绣着小小一尾游鱼,轻轻捏一下能感觉出里头放了某种圆球状的东西。

 

“这是……?”

 

“药。”砚寒清答道,“虽然只有一颗,但万不得已之时,或许能救你性命。”

 

俏如来露出了然的神情:“这些天你和修儒整天在一起闭门钻研,原来是在做这个。”

 

“是。主要是修儒的方子,结合了海境珍藏的医典,也算是双方受益吧。”

 

“可不止这些呢!”修儒突然插嘴说道,“这里头可是有砚大哥的——”

 

“修儒!”砚寒清打断了他的话,“……你们该启程了。”说罢,他伸出手,头一次主动握住了俏如来的手,像是推拒又像是挽留。

 

“珍重。”他说道。

 

两人再无多言。

 

 

 

 

[柒]

 

韩青记得自己和师尊离开道域的时候,修儒前辈曾经告诉他,钜子身上有一个贴身携带的锦囊,里头有一颗药丸;尽管钜子自己是断不肯用的,但如果钜子生命垂危之时,他一定要记得把药丸找出来救他师尊一命。

 

眼下,面对奄奄一息的钜子,韩青认为已经到了需要动用那颗药丸的时刻。他让信使过来帮忙撑住钜子的身体,自己则在钜子怀里摸索了一番,果真找到了一个锦囊,看起来有些褪色,却保存得很好,看得出是锦囊主人的爱物。韩青解开锦囊,倒出一颗药丸塞进钜子口中,并对着他的胸膛轻轻运气,助他将药丸吞下。信使见状不禁讶异:

 

“这是何物?”

 

“我也不能确定,修儒前辈只告诉我这是以鲛人的心头血作为药引的救命丹药。”

 

“鲛人的心头血?”信使面上惊愕之情更盛,“那可是鲛人最为珍贵之物,取法极其凶险,钜子竟能得到?”

 

韩青没说话。药效生得很快,他见钜子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,便慢慢将对方平放在床榻上,这才淡淡答道:

 

“师尊经历的事情远比你我想象的多。”

 

信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,有些窘迫地低头去捡方才慌乱中被韩青掉在地上的锦囊。然而当他拾起锦囊时,原本应空空如也的锦囊里却忽然掉出了什么东西,“啪嗒”一声落在地上,骨碌碌滚了一圈,最终停在韩青脚边。

 

“这……”

 

韩青还未反应过来。而来自海境的信使怎么也不会认错的——

 

那是一颗鲛珠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(完)


评论(7)
热度(62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脑内深潜 | Powered by LOFTER